何人

12

我们是被自己所困的兽，挣脱枷锁，就算偏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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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时间里从来都是煎熬，特别是当自己心事重重时这份煎熬更多了一份焦虑，碧洋琪很少陷入这样自我焦虑的心情里。这些年来她一直目标清楚思虑明晰，某些时候事情超乎意料变得棘手时会让她有些焦头烂额，但她总能快速调整好自己并找到恰当的解决方法。这便是她为何要特意等在大空的门外等待里面刚归来的，正在做口头报道简述的人都原因。

狱寺曾问她：“你所执着的那对你来说是什么?一个承诺?一个责任?还是一个形式?”

她的弟弟一直是个天才，她有些庆幸年少的黑暗料理没有毒坏这个聪明家伙的脑袋，她才能在他嘴里听到对方把问题抛回给她。她坚持的执着，整整十年的时间，在之前她甚至并不介意里包恩婴儿的身体也迫不及待想把自己嫁给他，可到底为什么呢？她急于想用婚姻来证明什么？还是说用来说服自己什么？婚礼上的假人偶和一次次当面拒绝她已经说明了里包恩的态度，只有自己在耿耿于怀。

或许她需要一个交代，需要当事人把曾经允诺的话兑现为现实，以此换取她逝去的十年。即便如此，她得到了心心念念的一切，完美的第一杀手伴侣，华丽低调又充满祝福贺词的婚礼之后，她就能快乐满足吗？一切有所值，这样的幸福感会包裹她吗？

“咔嚓——”面前的门打开，由内而外的谈话声音量见长。

“别去麻烦狱寺给你做任务报告。”里包恩交代着。

“这是蓝波大人自己的任务，才不会去找笨蛋狱寺帮我写报告，你也太小看蓝波大人了！”蓝波反驳里包恩，小牛郎有些气鼓鼓地，但看得出心情愉快。

“最好不过——”

他们同时看到门外的碧洋琪，这位女士正表情淡漠地盯着他们。

蓝波考虑是否要和碧洋琪打招呼还是直接转身就跑，她总是分不清自己与她前男友的面孔，而碧洋琪向来更愿意与里包恩交谈，自己杵在他们之间非常不合适。

“蓝波。”很意外，这次碧洋琪没叫他罗密欧。

“嗯？呃，是！”蓝波回应得很局促，他的手心已经汨出冷汗了。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碧洋琪不是询问的意思，直接指明蓝波得和她走一趟。

“啊咧？就蓝波大人一个吗？”这让蓝波更紧张了，本以为碧洋琪要找的是阿纲或者里包恩，却不想碧洋琪只叫了他。

“是的，就你一个，快点跟上，我稍后还有事情需要处理。”率先动作的碧洋琪催促着，她的鞋跟在地面上踩得又脆又响。

不明所以的蓝波向里包恩投去眼神求助，里包恩只给了他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就扶着帽子往反方向离开，看着背道而驰的两人，蓝波只得硬着头皮追上碧洋琪。

碧洋琪带着蓝波来到之前她与里包恩喝咖啡的地方，她给窘迫的小牛郎点了杯牛奶，自己则是冰摩卡。蓝波坐在椅子里身体紧绷，表情不自在还不时偷偷抬眼看她，接着又垂下眼盯着自己绞动的手指或是揪自己的裤子。

小牛郎从不认真穿衣服，他会松开过多的衣扣袒露洁净的胸膛或露出肚脐，这与意大利灼热的夏季有直接关系。也正好让碧洋琪看到蓝波纤细突出的锁骨旁淤肿的吻痕，碧洋琪抿住吸管吸上一口冰凉的咖啡，接着用手指捏着吸管搅动杯里的冰块。

“你跟我一样。”落座之后她终于开口，这让蓝波吓了一颤。

“什么？”蓝波没听懂她的意思。

碧洋琪看了眼懵懂的男孩——或许现在该称他为男人——那张脸真是和罗密欧一样俊逸，面貌相同的两人到也是一样的傻。碧洋琪忍不住低头露出自嘲地笑容，她还真是没有眼力见呢，怎么找的男朋友不是傻瓜就是混球呢？她把手肘撑在桌上，下巴搁在手背。

说起来真可笑，他们居然在同一个混球身上花了同样多的时间。

“也不尽然。”碧洋琪自顾否认了自己的说法。

“你知道，我等了里包恩十年，本来之前我们有可能结婚，如果当时在场的不是假人偶的话。”

蓝波回想起五岁那年参加的碧洋琪与里包恩的婚礼，那个假人偶在最后发生故障，要不是这样所有人都还被那个以假乱真的人偶蒙在鼓里。婚礼成为了一场闹剧，里包恩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

“你同样追逐了他十年，但我们的目的不同，我想嫁给他，而你想杀了他。”碧洋琪坦然地说出事实，蓝波安静地看着她，没有着急出言反驳。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里包恩那天就坐在你这个位置上，拒绝了我。”

蓝波不知道她所言何意，湿漉漉的绿眸看着她，满是年少的疑惑和违心的愧疚。碧洋琪伸手止住蓝波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她不想从蓝波嘴里听到任何抱憾和道歉，那不该由他来说，她也不会为蓝波语气里天真的诚恳感到暖心。

“里包恩真是个迷人的混账不是吗？”碧洋琪葱白纤细的手指滑过玻璃杯外壁凝出的水珠，用沾湿的拇指擦过别的手指上的指甲盖，那些染着紫色颜料的指甲抹得精亮。

“我曾爱过他，爱他强大的能力，也爱他狼藉唬人的名头——第一杀手——那让我像个刚步入青春期里疯狂追星的傻姑娘。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以为我能够得到他，可在他不需要的时候我便只能遥望他，带着那种满怀憧憬又崇拜爱慕的心情。可在你们出任务之前，我才发现自己甚至都不是个替补……”碧洋琪顿住，看了眼安静听着的蓝波，她笑起来。

“真伤人。”

喝下一口冰摩卡，碧洋琪没有犹豫太久，又接着说下去。

“蓝波，我本来想告诫你，别爱上那个男人。但你的心情不会被我左右，你对里包恩持有的感情跟我完全不一样。所以，不论你最后能不能完成一直以来的目标，都别让自己陷得太深，更别让自己受伤。”

“蓝波大人才不会——”

“不，别回答我，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保证或者承诺，我只是需要找个人谈谈，也不过是想告诉你这些事情而已。”

碧洋琪拿出现金用杯子压住，她起身来到蓝波身边，伸手抚上那张年轻滑嫩又有些讨厌的面孔。

“作为雷守，你会承受得比别人更多，不要迷失自己。”她俯身，捧着蓝波脸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再见，坏孩子~”碧洋琪离开之前，手指滑到蓝波敞着的衣领下，捏了那个无意露出的吻痕。

“啊——！”蓝波的脸红得都快从七窍生烟，赶紧抓住自己的衣领把习惯敞开的胸膛遮住。

……

她从咖啡厅离开，没走多远便在拐角的小巷里见到了等候的男人，那顶帽檐压低，原本细长锐利的眼睛此刻却没有那么狠厉。

“怎么？你担心我毒死他吗？”碧洋琪停在巷口，对靠墙而立的里包恩开口。

“不，我只是不知道你又旧情复燃了，虽然他们的脸真的一模一样但是你应该能分得清——”

“你怕我把他抢走吗？”

“你做得到的话。”

“啪——！”

所谓的第一杀手就这么在人迹罕至的小巷里，被他的前情人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就算这种时候你也还是这么混蛋呢，里包恩。”

碧洋琪垂下扇了里包恩耳光的手臂，她低头看着里包恩一尘不染的鞋面，直想用她的鞋跟狠狠踩上去！

“你知道吗？我不会再等你给我答案了，我等了你太久，我的痴心已经被你完全消磨殆尽，你根本不想回应我的感情。”碧洋琪抬头，她美丽的双眼氲着水光，但她倔强的抬头不让它们落下来。

“你一次次食言，我还一次次相信你，里包恩，我们两都不是东西＊①。但我依旧会为彭格列而战，只是从今以后，我的心不在你身上了。”

碧洋琪转身离开小巷，她背对着里包恩挥手。

“多谢你一直拒绝我。”

里包恩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影融进意大利灼灼的阳光里，步伐自信，飘扬的长发随着走路的频率摆动。

“sono così dispiaciuto＊②。”里包恩对着汇入人群中的美丽开口。

这个骄傲的女性仰头挺胸，用自信的姿态走向眼前的道路。精致的面容上不断滑落大颗的晶莹，闪耀着舔湿她的皮肤。她并不悲伤，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异常迷人，这份刺痛的美丽让西西里的海风不忍，缓和地向她飞来，亲吻她脸上落下的璀璨。

她是彭格列的毒蝎子，她有自己的信仰与所要守护的一切，从这一刻开始，她将只会是自己的女王。

她，是碧洋琪！

……

蓝波与碧洋琪谈完之后，回到彭格列的一路上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还没弄清碧洋琪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话，她的意思都在话里说明了，可他没能完全理解。这不要紧，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只希望他弄明白之前一切都不会太晚。

回到房间，他还有近一人高待拆的礼物，那些眼花缭乱的包装纸已经把他晃晕了，更没办法去细思碧洋琪告诉他的话。蓝波一下就扑到礼物堆里，寻宝般开始在各色礼盒中挑拣起来。

这些礼盒都太耀眼，蓝波实在拿不定主意该先拆哪一个，接着他突然想到，自己居然能在这么一堆迷幻的色彩里发现自己的任务通知，真是不可思议！转头看向床头柜，他的第一份正式任务通知就在抽屉里静放着，一个着色朴素的布料按照日式便当盒包装的样式倒吸引了他的注意。

蓝波很确定，在他出任务之前房间里并没有这个东西。疑惑地小牛谨慎靠近，先是把耳朵贴上去没有听到任何声响，接着他拿起盒子摇晃，也没有发出响动能让他猜出里面大概是什么。最后蓝波决定，打开它。

解开布料，一个封面崭新印着可爱花纹，写着日语「良い記憶」＊③的字样出现眼前。蓝波轻柔的翻开，他五岁时候各种搞怪的样子都整齐的在页内列开，里面还夹着一张卡片。

「祝贺，我们的蓝波一转眼就成为大人了呢！爱你的妈妈。」

蓝波拿起这张字迹亲切的卡片，贴近胸口。在卡片之下，是那位温柔体贴的女性，一脸宠溺地抱着正嚎啕大哭的五岁的他，笑得特别开怀。

“阿纲的……妈妈！蓝波大人，很想你……”小牛郎倒在床里，身子蜷成一团，微微颤抖。

……

赫伯把自己重新打点好，他洗了三次澡，总算把一身的臭味和黏腻的搔痒彻底洗净。他穿着灰色贴身的西装套，整理好自己的头发还戴上了帽子。

从脏乱的地下室里出来，他准备好了，要去修改自己犯下的过错。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再准备些东西。

赫伯把相框里皱巴巴的照片拿出来，怜惜地抚摸画面上的朝思暮想的面孔，他捧着照片虔诚一吻。然后细心地把照片折好，放入胸前的口袋里。

“等着我。”

他毅然拉开面前的门，屋外天光潋滟，风清鸟鸣。

注：
＊①出自斯蒂芬·金，原句为『你第一次骗我是你不对， 我第二上当是我活该，你第三次骗我，我们都不是东西。』
＊②意大利语：我很抱歉。（出自谷歌翻译）
＊③日语：美好的记忆。（同上）

三部曲之二
续曲——《恋爱》，终